吃过晚饭后，林青姝在铺好的地铺上躺了下来。
她随便抬抬眼，就能看见挂在山洞里的蛛网和蜘蛛，她随便垂垂眸，就能看见过不知名的小虫子。
她突然开始后悔跟着楚衍上山了。
看了眼楚衍，林青姝不自觉地朝着他那边靠了靠。
“林姑娘你睡吧，今晚我守夜。”似乎是看出她的不自然，楚衍开口道，“等明日拂晓，我们就下山。”
“下山？”林青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，“可我们什么也没做...这就下山了？”
“林姑娘不是已经采了很多草药么？已经足够了。”
“哦。”林青姝躺在篝火旁边的布单上，“那你守前半夜，后半夜你叫我，我起来守。”
...
云雾之间，自然是更浓的云雾。
留下保护法阵，抛开熟睡的林青姝，楚衍独自一人行走其间，反倒是快了许多。
这座山他常来，无论是路也好，山道上的草木碎岩也好，他都无比的清楚。
九百年间，他已经走了四万多次。
即便脚下环崖陡峭，山势险峻，他的脚步依旧很稳很快，如履平地。
直至穿过云雾，便是山巅。
因漫山云雾缭绕，山脉绵长，极少有修士攀爬到云山的山巅，即便爬到，也绝无可能是此峰所在。
云山环脉，只有这个地方有禁制，因此千百年来无人能走到此处。
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湖隐那个和尚才会来看看，南疆的那位妖主要是没有闭关修炼，也会时不时的来坐坐。
但每周按时来的，也只有他。
峰顶，云雾散尽，视线却无法远及。
无关视力与地势，这便是此峰阵法奥妙之一，将此处与云山的其他地方隔绝，如同幻境天地，不复此间。
便是楚衍都提起了精神，眼瞳中难得的认真。
他知道，在这个‘灭圣’阵法之中，不能走神。
走神一刻，说不得便会在里面待上很久。
很久，说不定就再也走不出来了。
他目光所及不过方圆百丈，便是连少年孩童都困不住的大小，却能够困住这世间最为可怕的洪荒妖兽，亦能囚禁传说中的盖世大魔。
当然，这个即便连他全盛时期都要小心应付的天道阵法，依旧困不住曾经那位魔尊。
那年他和湖隐那家伙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，才将那位老怪物杀死。
但问题是，即便杀了他，依旧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解决。
这里，便是最为麻烦的一个。
楚衍踏着步子，走到了山巅最显眼的那座石碑之前。
石碑只有一人高，比之大山的巍峨，实在渺小太多，但它立在那里，却又像是端倪天地，任谁也无法忽视过去。
泛着些许青石色，上面没有刻一个字一笔画，一尘不染的有些诡异。
以石碑为核心，峰顶环绕着一圈烛灯，闪烁着明亮的烛火。
每一盏烛火，就像是漫天的星芒被人捉下，生生桎梏在这里，浮游在淡漠的云雾之间，透着难以捉摸的神异。
灯火不热，云雾不冷。
行走其间，如同清晨朝阳，又似垂暮晚霞，让人心中怅然有失，很容易走神。
石碑一尘不染，没有任何痕迹，但火芒映射在上面，留些的光影却能让他在上面看出很多东西。
光与影的渐变看起来没有丝毫规律，就像是秋日斜阳落下，被随风而逝的叶片遮盖，满地光影斑驳。
烛火的周围是一圈通灵木，形态各异，若是林青姝在这，就能认出，这些东西都是平常他所雕刻的东西。
从乾坤袋里拿出新的一批通灵木，楚衍准备将旧的换下来。
东方青龙七宿...
北方玄武七宿...
伸手进了袋子，他把袋子里的木雕一个一个往外拿，摸到朱雀袋子里最后剩的一个的时候，楚衍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。
这东西的触感，和他之前雕刻的东西...有些出入。
果不其然，袋子里本该是朱雀的木雕，现在成了一只“什么娃种子”来着。
姑且称之为蒜头王八，林青姝说它是什么蛙，但楚衍怎么看都像不觉得这玩意和青蛙是一个东西。
而且真的有青蛙身上长一个蒜头的？
为什么他活了这么多年，从来没有见过？
别说见过，就是听，他也没听过。
看着地上那些个木雕中那一只格格不入的蒜头王八。
楚衍难得沉默了一会。
他这九百年从未在这阵法上出过错，也就从来没有在意过补救的措施。
他自信不会出错。
所以他忘了，当时雕这只朱雀的时候，林青姝说能不能用她雕的王八和他换，他同意了。
手中握着这只王八，楚衍的胸有点闷。
现在下山重新找通灵木雕一只估计是来不及了。
而手上的这只已经从阵法上拿下来了，再放回去也不行了。
楚衍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安安静静躺在袋子里的那只蒜头王八身上。
...只能这样了么？
将那只蒜头王八放到原本属于朱雀的位置上，楚衍重新运行了阵法。
他站在其间，巍然不动，只是将手伸出。
原本燃着的烛火瞬间熄灭，火苗如同有生命一般，纷纷汇聚在他的掌心，无数如同火龙的细线，最终融成一颗璀璨的明珠。
负手而下，那颗明珠又幻化成无数火线，进入到地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木雕里，火线与木雕上的刻绘相继幻化，统一成奇异的纹路，赋予那些图案以生命。
木雕像是活了起来一般。
木锥上的纹路开始剥离本体，那活起来的纹路，越加的明亮，借着无尽火线的光芒，跃然而起。
东方的是一条青龙，在火线的纹路下，鳞角巍峨，双瞳泛着异亮，仿佛张开口，它便能够将整座云山吞下。
北方的是一只大龟，上面缠着一条大蟒，不动如山。
西方的是一只白虎，神异非凡。
而南方的，则是一只...蒜头王八，憨头憨脑。
虽然早已有所预料，但亲眼见到，楚衍还是有些胸闷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好在虽然雕刻简单，但胜在能用。
四者发出的火光交相辉映，有些滑稽。
罕见的，阵法间的楚衍也笑了笑。
枯燥了九百年的麻烦事情，今日竟是让他心境轻松了些。
楚衍突然觉得有趣，恍然间觉得这王八...好像还挺可爱的？
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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